我和我的万用表
我与文革同年,那时候由于家境不好营养不良,大人告诉我四岁多一点才会下炕走路,以至于我的童年是伴随着家里的一台很大的台式收音机度过的。那台收音机早已留在我的记忆中,是什么牌子真的记不起来了,应该是东北三省的哪个无线电厂生产的,用四节大电池供电,声音特别洪亮。东北的农村幅员辽阔,社员们的房子都是成排成溜的平房,只要我们家的这个话匣子一打开,离村口几百米都能听到洪亮的声音。那时候还不通电,为了能得到干电池,大人们费尽脑筋想方设法,早中晚饭时间我们家的收音机就没停过。我现在能回忆起来收音机放在柜子顶上显著的位置,上面盖了一块红绸布,红绸布上面矗立一尊毛主席的半身白瓷雕像。有一天大人不在家,几个小伙伴爬上柜子把个收音机胡乱摆弄一同就跑了,晚上回来我被很很地揍了一顿,原因是收音机打开了没关,跑电了...
终于有一天,收音机不响了,大人们凑在一起,讨论着摆弄着好一阵子也没出声,他们都傻眼了,我于是躲得远远的,生怕大人们把愤怒的火球烧到我的身上。不久后的一天,父亲从农场带回一个老大爷,胡子拉碴地头发零乱不堪,我印象最深滴是看见他大冬天里光着膀子穿棉袄,拿根麻绳当腰带把棉袄紧紧地困在身上,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他的棉袄没有扣子。他们抽了半支烟聊了一会,就开始打开收音机弄了起来,我就在旁边看。往时都是看收音机的正面,一直想看看里面到底是啥玩意儿,因为听大一点的哥哥们说话匣子里面有小人在里面。透过大人们肩膀的缝隙,我看到了打开后面板的收音机,挺新鲜的,里面的东西五颜六色很好玩,似乎长这么大我头一次看见这么多颜色拢在一起,太迷人了。“爸爸,收音机里面不是有小人吗?在哪儿呀?” “滚远点,去外面玩去...”我没有乖乖滴滚远点,而是爬上炕站在炕沿使劲儿地瞧...不一会儿,老大爷就从他用胳肢窝夹来的一个破布袋里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上面有个玻璃罩。顺势还拿出两个带线的棍,一个红色和一个黑色,对着收音机里面捣鼓几下,这时我看见隔着一块玻璃,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有一个像闹钟秒针差不多的玩意儿时而纹丝不动,时而摆动不停。过一会儿,老大爷从包里拿出一个一把剪子,咔咔两下,把里面的一个东西给取了出来,又用这黑乎乎的东西比划了一下,说:“这个坏了,要换一个”。于是他从破布袋里拿出一差不多的玩意儿,两手伸进收音机里面捣鼓了一阵,收音机就响了。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对这收音机感了兴趣着了迷,佩服老大爷的能耐的同时,也对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感了兴趣...后来我知道,老大爷是和爸爸一样,是农厂的劳改分子,是一个懂技术的知识分子,他拿的那个东西是无所不能的电表,也即是万用表。打那以后,我便精心策划偷窥收音机里的秘密的行动,做到不漏蛛丝马迹,劳累奔波的大人们,回到家里丝毫不会察觉他们在听的收音机之前被我开膛破肚了。然而里面那些零件我根本就看不懂,觉得他们每一个都很神奇,除了认识一个大大的圆圆的东西叫喇叭和电池以外,啥都不认识,特别是老大爷那个黑乎乎的电表更让我的脑海里充满了神秘感...
两年以后的秋天,父亲到齐齐哈尔参加建军节活动回来,远远望见他上身斜挎着一个东西,我当时想:前段时间听他说盒子枪太沉了,可能要换把小枪来背,难道他今天换小枪了?在公开的场合,父亲从来就不允许我碰他的枪,为此还被当众暴打过。我便笑嘻嘻地尾随其后,抢先伸手进他的挎包找饼干吃,那时候的饼干很香。这当中我看到他斜挎的是一个长方形的东西,外壳像枪套,里面看不清。进门后父亲啥也没有说便把这神秘的东西放进柜子里锁了起来,在他敞开衣襟的瞬间,我看见他腰里还别着那把乌黑的驳壳枪,黑洞洞的枪口依然冒着冷气令我不寒而栗。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感觉屋内有人说话,并不时地有吱吱啦啦的声音,这声音和我们家的收音机的声音似向又似不想,我把头伸出被窝,看到父亲和一个人坐在对面的炕沿上在低声说话并在摆弄着什么,仔细一看,这东西就是昨日天父亲带回来的,只是多了一根长长的银光闪闪的东西,父亲似乎在用力以便把它拉得更长。再仔细一看,那摆弄收音机的人正是上回来我家修好收音机的大爷。他们几乎同时抬头看了看醒来的并好奇地我,没做声就有在继续摆弄那神秘的盒子,我突然意识到是收音机吗?买新的收音机了吗?我穿上衣服凑了过去,是的这就是一台收音机。父亲说这是一个比他大的首长的坏收音机不响了,送给他让他找人修修,修好了就留着用,修不好就扔了。我问老大爷,那根银色一节一节的是什么东西?他告诉我那是天线,就跟我家大收音机拉出屋外的那条长线是一个道理。我说那还能修修好吗?大爷说:现在不是响了吗?我再调调会更好,比你们家那台大的能多收好多台...于是我又看见老大爷从一个很破旧的布包里拿出那个黑乎乎万能表的东西,用连着线的两个棍棍对着收音机的内脏捅来捅去,表针还是和上次那样时而动时而不动,打那以后我们家又有了一台带皮套有天线能拉出来的小收音机,能收很多台。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父亲突然把我带进劳改场玩。劳改场可能就是后来我懂事时知道的干校,父亲也是在那里劳动改造。只不过由于他的身份特殊一点,所以他能比别人自由一些。农场很大很好玩,比外面的农村好玩多了。不知不觉玩到中午,父亲把我带到一间宿舍,走进宿舍我一看,哈哈又是那个大爷,大爷很高兴,一把把我抱起放在炕上,炕上已经架起了小桌子,上面摆了一小盆的猪肉炖粉条、大葱大酱、苞米面儿大饼等,菜汤里还躺着一壶酒...霎时间我的口水不知道流了多少滴到炕席上了。爸爸告诉,祈大爷要回城里原单位上班了,今天他们几个人凑点给大爷送行,我一边吃一边扫视着炕的另一头,看见已经转备好的行李,那一定是祁大爷的。看着看着,我发现大爷未折好被子上有一台和我们家一模一样的收音机,简直就是我们家的那台。父亲似乎察觉到我的疑惑表情,告诉我:祁大爷要回原单位工作了,咱们把这台收音机送给大爷了,因为这玩意儿太复杂了,万一坏了修不了,只有祁大爷能收拾它。说心里话,虽然修好以后这台收音机很少用,我也没得摸几回,心里也是有点舍不得呢,但是大人的事情那里轮到我这小屁孩管,只好埋头猛吃...吃饱了我要下炕去玩了,祁大爷叫住我,转身从他的行李中取出我看见过的破布袋子,走到我的面前,弯下腰对我说:秋宝儿啊,大爷看得出你挺喜欢收音机的,每次你都盯着我这个东子眼睛都不眨,老想伸手摸摸,今儿个大爷我把它送给你,以后你大一点了要是真喜欢收音机你能用着它...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令我不知所措,我把眼神转向父亲,等着他发话,父亲笑了笑说,拿着吧。此时此刻,我既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也不相信耳朵听到的,以为自己在做梦。大爷打开破布包,露出了这块黑乎乎的万能表,我这算是头一回近距离看见它并且马上拥有它,虽然我还不知道它到底能干生么,我也一点都不了解它,可是面对即将到手的令我心仪令我向往的宝贝,别提多高兴了...祁大爷把它重新放进布袋子里,包好然后交给了我父亲。临走时祁大爷摸着我的头说:好好学习功课,长大了学好数理化,建设国家保卫祖国...
回到家里,父亲把它交给了我,并向我讲述了好几个祁大爷的故事,我听得很入迷,搂着祁大爷给我的万能表在被窝里睡着了...
此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除了按照祁大爷教测电池功能来检测电池,也不会用它的其他功能。看着同龄的朋友,讲述着童年时代是如何神童般的超级动手能力,我真的很渺小。现在大家都大谈特谈的矿石收音机,我记得小时候听大人说过,说有一种石头接上喇叭也能听电台的声音,我对这样的石头很好奇,但到现在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让我真正地见识这个黑乎乎家伙的神奇,是74年我上小学的时候,知青点的一个知情来给我们学校当校外科学辅导员,也许是其它同学告诉他吧,他问我这台万用表的事,并希望我带来学校给大家看看。那时父亲已经恢复工作去南方了,我有了完整的支配权。这位知青老师是城里来的高中毕业生,物理知识很丰富。他给我们详细地讲述这只表的作用,通过他的演示,我对电压、电阻、电流有了非常模糊的认识。祁大爷的布袋里留下了几只零件,有电阻、电容、电位器,我照葫芦画瓢似的装作很懂得样子,用表针的转动来吸引伙伴们的眼球,用现在话说很屌。
未完待续...
灯版,这万用表是500原型机?用料做工,现在的表真是比不上! 古朴,典雅,就喜欢这种! 灯版文笔很好啊.哈哈! vf10tb 发表于 2016-10-11 18:24
灯版,这万用表是500原型机?用料做工,现在的表真是比不上!
故事还没写完,那块表只保存在故事里了 {:4_472:} 我的记忆中,我家的收音机是电子管的,后来才有了晶体管收音机,我也有上海出的500型万用表,现在还很好用,数字表也经常用,感觉儿时的记忆更深刻。 灯版讲课,进来学习 哦 版主是东北人啊{:2:} 等待下一集故事~ 小的时候把家里唯一一台值钱的12寸黑白电视机显像管打掉了,父亲美美的揍了一顿。现在想起来勾子还疼。中午放学,父母都上班去了,我看电视剧接天线那个螺丝松,就和邻居小伙伴一起打开电视机用钳子去拧紧。钳子回过来就翘在显像管屁股上,就滋滋冒气了,那时候啥都不懂,吓着我们两个转身就跑,以为要爆炸。过一会看没事,就去打开电视机,哈哈哈,大家就知道咋回事了,晚上父亲回来,哎,惨啊 勾起当年的 回忆。记得我的第一只万用表MF30还是自己在零件商店陆陆续续的买了些零件,自己组装的。焊接上下游丝。调整轴间间隙,为达到表针的平衡反复为十字架配重,期间经常笼坏了零件还得再上商店不亦乐乎。最终,在精度还不能确定下,还陪我很长的一段时间。 500型好像表头隔一段时间需要充磁。。。 BG7KXH 发表于 2016-10-19 10:22
500型好像表头隔一段时间需要充磁。。。
对的,校准不对了排除电路原因就是退磁了。充磁方法有许多比如电容放电充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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